叶龙，带着温情和敬意看钱穆 2016-07-11 10:32:03 《环球人物》杂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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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《钱穆讲学粹语录》出版；2013年署名“钱穆讲解，叶龙记载收拾”的《中国经济史》面世；今年的《中国文学史》更是弥补了钱穆著作中的一大空白。

　　根据60年前课堂笔记出版《中国文学史》

　　钱穆晚年在家中板书。

　　北京正是热起来的时节。88岁的叶龙，在儿子的搀扶下走进酒店。他走得很慢，每一步都似乎用尽了全身力量，和《环球人物》记者握手时也是一脸疲态——连日来从香港一路北上，长途跋涉，吸收采访、会友，不得安闲，对这个年岁的老人来说，身材还是有些吃不消的。采访过后，当天下午等候他的，还有此行中最重要的运动：老师钱穆的《中国文学史》新书发布暨研究会。

　　“替钱师做记载最多的人”

　　《中国文学史》来自60多年前的听课笔记。 “我这一生的大转折，大概都和写字相干。”叶龙淡淡说道。

　　1947年，中学毕业的叶龙因家贫无钱升学，托熟人找工作。凭借所写的一手好书法而被看中，挥别寡母，从故乡绍兴到了南京，成为一个政府里的书记员（相当于现在的速记）。

　　时局动荡，叶龙辗转流浪香港，再也没有回过故乡。1953年，25岁的叶龙在香港新亚书院求学，第一次见到年近花甲的国学大家钱穆时，就忍不住想流泪——钱穆那浓重的江浙乡音，拨动着叶龙心中的乡情。

　　因为当过书记员，会议速记，笔录速度快，对江浙口音又全无障碍，叶龙没多久就被指派给钱穆做演讲记载。如今在港大任教的新亚研究所前所长陈志诚曾回想：“记忆所及，替钱师做记载最多的，叶师兄应当是其中极少数者之一。”

　　1953年到1957年，叶龙在新亚书院读哲学教导系，4年修了钱先生6门课：中国文学史、中国文化史、中国通史、中国经济史、中国社会经济史、庄子。读完大学又念了两年新亚研究所，其间修了钱先生的诗经和韩愈古文。课余时，他还常常去旁听。“钱先生开的课，有的我听了不止一遍。”

　　每一门课，叶龙都认真做了课堂笔记。离开新亚后，他执教过21所学校，后来在香港又搬了那么多次家，这些笔记是他最舍不得丢的。

　　人生晚年，叶龙开端收拾这些笔记。2010年《钱穆讲学粹语录》出版；2013年署名“钱穆讲解，叶龙记载收拾”的《中国经济史》面世；今年的《中国文学史》更是弥补了钱穆著作中的一大空白。

　　叶龙在北京吸收本刊记者专访。（《环球人物》记者 侯欣颖 摄）

　　钱穆一生著述80余部，对历史、地理、政治制度、经济、思想、文化都有涉及，被誉为“一代通儒”，却没有一部关于文学史的系统专著。后人只能在他散落的演讲，以及著名的长文《中国文学史概观》中，寻找他关于中国古代文学吉光片羽的论述。

　　其实，钱穆在新亚书院系统讲过两次中国文学史，一次是1955年秋至1956年夏，一次是1958年至1959年。“他每周讲一次，时间则很随便，少则一个钟头，讲得兴起了，3个小时也是常事。”叶龙将听课笔记收拾汇总，就是这部《中国文学史》：总共32篇，以时间为序，从中国文学的起源到清代章回小说。针对具体朝代的文学流变，钱穆提出了许多创新见解，比如把建安文学从魏晋南北朝文学中单拎出来，自成一章，给予很高的评价。“钱师认为，建安文学的价值被大大低估。它是中国文学的重要转折点，是文学觉悟的时代。自此文学才得以独立，与政治脱离了关系。前人重曹植而不重曹丕，钱师却持相反意见。曹操在文学上的成绩与特别地位，也是钱师在近代最早提出并创造的。”

　　学者解玺璋曾评价：钱穆讲的《中国文学史》，与中国目前通行的古代文学史教材有很大不同，它不是学院派的、教条的、完整从学问和概念出发的研究，而是着重于“人学”，将人的精力世界放到了文学史中去。

　　叶龙至今记得钱穆在第一节课上所说的话：“直至今日，我国还未有一册理想的《中国文学史》涌现，一切尚待吾人之寻求与创造。” 那时他还很奇怪，老师为何会说如此得罪人的“重话”，很多年后才渐渐明确，那是一种眼见传统文化被弃之如敝履，看着旧文学已逝世的悲凉哀叹。

　　求真于理想世界

　　由钱穆讲述、叶龙收拾的《中国文学史》近日在内地出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