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编者按】又到一年高考时。最近，新星出版社推出么其璋、么其琮等编《民国老试卷》，收入民国时代各大学各学科入学试卷三百余套，通过大学招生测验试题这一特别文献类型，展现民国教导和社会风貌。今昔对照，从另一种角度看待“高考”。
6月5日，北京涵芬楼书店二层举办了“回到民国，你还能考上大学吗？——《民国老试卷》新书分享会”，出版社邀请到民国高考亲历者乐黛云、著名学者雷颐与马勇，一起畅聊民国“高考”那些事儿。澎湃消息（）摘录收拾了乐黛云先生的部分发言，以飨读者。

今年85岁高龄的乐黛云
谈起高考，本身我心里是很纠结的。每到这个时候，因为家里有很多亲戚朋友的孩子参加高考，总是替他们着急，看他们非常苦楚地挣扎，常常是被考题、试卷所把持，这一段生活是非常紧张的。
回想起来，当时我们测验没有那么紧张。我是贵州中学毕业的，1948年参加高考，很偏远的山区。那时候高考不是统一的，各个学校有自己的高考。在贵阳根本就没有考区，什么学校都考不了，只能考贵州大学，如果想上外面大学就必须到重庆考。
抗战时代重庆曾经是首都，也是文化中心，只有那里有考区，所以好多大学在重庆设有自己的考点。所以我从贵阳到重庆去考，从贵阳到重庆的山路是非常艰苦的，路上都有72拐、吊尸台，走山路很可怕。那时候家里没有钱，我父亲是教英文的中学教师，所以我很爱好外国文学，就是想考外语系，英语也还可以，比一般的同学好一点，所以我报的都是外语系。
我报的几个学校都是单独考的，首先报的是北京大学，我就是想上北京大学，别的不想上，可还是得有一个后备，万一考不上北大呢？后备选的就是中央大学，就是现在的南京大学，因为家里没有钱，上学很艰苦，所以我父亲就说你要报一个不花钱的学校。不花钱的有两个学校，一个是北京师范大学，录音整理，另外一个是国民党主办的中央政治大学。所以我又报了这么几个学校，我总共报了五个大学，可我的首选是北京大学，因为我对当时的统治非常不满意，一心一意要到北京闹革命，所以别的大学都是衬托。

测验的时候考题都是不一样的，每一个学校都是不一样的考题。像中央政治大学，就有很多关于政治的标题，我们上高中的时候有一门课叫国民课，告诉你怎么做一个国民，要遵守哪些法律？有哪些规矩？有哪些国民基础的处事原则？这个国民课，既告诉你政治、法律的需要，也告诉你怎么做一个好人，怎么做一个有道德的人。所以我感到国民课本身没有什么可非议的。当然这门课受政局的影响，讲的都是国民党的道理，批评共产党，意识形态变得非常强，可是那时候你非得考不可，非得学习不可。
我报的几个大学中，除了中央政治大学比较器重国民课以外，别的像北大、北师大都不考国民课，所以我感到北大的考题是最开放的。因为我考的是英语系，别的我都忘记了，大概是1948年考的。我记得最明确的就是北大英语系的作文考题，有一个标题叫做《小雨》，就是下着小雨的时候你在想什么？你怎么看待小雨？在心里面有什么感受？看着小雨施展想象，我感到那个标题是非常好的，所以我感到做了一篇很得意的小文章。
还有一点古文的标题，我记得很明确，答错了古文题，回去还很紧张。有一标题是“人而无恒，不可以作巫医”，意思是如果你不守信、不诚实的话，就不可以做医生，做医生必定是要非常诚实，什么病就是什么病，而且按照你认为应当开的药去开。不知道是哪本古书里面的一句话，我当时就没有搞明确这个“巫医”是讲一般的医学，所以那个标题答得不好。
还有一个标题是“一蹴而就”，大家知道那个“蹴”，我不认识这个字，不知道这个“蹴”的意思是什么，也不会念，所以我这两个标题都没有答，别的都很满意，特别是那篇作文我很得意，感到很能施展我自己的特点。
后来我的命运也就因为这个作文题而转变了，那时候判卷子的人是沈从文先生，他看了我这篇《小雨》，感到这个人是才诗并貌，很不错的一篇文章，不应当学外语，应当学中文，充分施展她写作方面的才干。成果他给我写了一封信，问我愿意不愿意转到中文系。沈从文亲自写信使我受宠若惊，我说那太好了，我很愿意到中文系，其实我还是爱好外语系，可是那时候虚荣心就感到，沈从文都亲自来问你了，你还不去。我说我去，后来就转到中文系了。可见当时的录取是非常自由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