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这个国家面临的问题很多很多,其中一个最让我不放心、想起来很沉重的事情,就是我们的浏览没有搞好,我们读书太少,我们不能够沉下心来,我们不能过那种一杯茶一本书的生活。衡量一个人、一个群体的素质如何,其中一个重要的指标,就是看他能不能独处。

浏览是我比较愿意谈的话题。昨天看到一张多个国家浏览状态的统计表,创造我们中国人年均读书不到5本,据说统计的时候连孩子的课本都算上了。即便如此,这个数字我也不太信任,我感到水分太大了。韩国事多少呢?11本多。日本是20多本,法国事40多本,以色列最多,60多本。我为什么要把数字跟大家讲呢?是因为浏览绝不仅是浏览的事情,它跟民族的整体素质、跟国家的竞争力息息相干。

以色列那么小的一个国家,“二战”以后才立国,但是各个行业涌现的精英人数的比例,以色列是最高的。为什么?浏览量最大。法国也很了不起,日本的竞争力也很强,还有韩国。所以我们这个民族最严重的问题,从浏览上面就反响出来了,所以一谈到浏览,就让人有一种痛心疾首的感到。

我们经常谈到国家的问题,比如说污染问题、经济问题等等,但我感到全部民族的文化素质是一个根本问题。如果我们的浏览问题解决不了,其他的问题都谈不上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一个人的前途、一个民族的前途都维系在浏览上面。一个不愿意浏览的民族是无可救药的。

我们现在的问题严重在哪里呢?不只是一般的国民不愿意浏览,就是从事教学、写作的这部分人,他们本来应当是愿意浏览的,但是从我个人视察看,其中的一部分人也不爱浏览。我曾遇到一个要写《红楼梦》研究的书或论文的人,竟然没有读过《红楼梦》。我问他:“你不读怎么写?”他说:“我用不着读啊,多少人在电视上讲《红楼梦》啊,多少关于《红楼梦》研究的书啊。”你看,这真是太可怕了。

我的很多作家朋友,包含我在内,也没有读很多的书,而且我们浏览的能力在降落。随着年纪的增长,好奇心越来越少。年轻的时候,我整天在纬四路、泉城路的书店转,有一点工夫就跑到书店。我二三十岁的时候,一听到“书店”两个字,心里就有一种滚烫的感到。只要是我感兴趣的书都买回来,比如说外国文学,那个时候翻译的书不像现在这么多,我家里的一面墙,还是很快就堆满了书。我依然如饥似渴地往书店跑,那时候没有网络购书这一说,所以朋友见了我就说,都一架子书了,你还往回搬,能读得了吗?我说,从这架子上面随便抓一本书我都读过。这需要多少时间、精力、兴趣啊,真是一种入迷的状态。

现在想一下,我当年读书的那种热情、能力跑到哪里去了?说实在的,我也不知道。我现在没有那种热情,没有那种能力了。一本书放在桌子上,好多天还没有看完,是书变坏了还是我变坏了?我不知道。现在我们的印刷能力进步了,到任何一个书店,书都像山一样压过来,构成对读者的一种压迫感,但是真的要找一本好书、一本让我着迷的书,反而比过去难了。我感到现在坏书太多了。有个朋友讲,书店里面二分之一的书是垃圾。我还有一个好朋友,他比那个朋友还苛刻,他说,不是二分之一的书是垃圾,是三分之二都是垃圾,甚至更多。可见我们可以读的好书太少。

各种乱七八糟的、纯粹赚钱的、纯粹娱乐的甚至价值观有问题的书,越来越多。用我个人的断定讲,我感到相当一部分人写作的价值观有问题,就是他写的东西,他满怀热情歌颂、推广提倡的那种价值观,有的是毛病的,有的是极其毛病的,有的是让人深恶痛绝的。还有的价值观猛地一看没有问题,比如写个人奋斗啊,好汉主义啊,成功者啊,似乎是对的,由地位低下奋斗到地位高一点,看起来自强不息,但我感到也有问题。有时候为了歌颂个人奋斗,但作者的境界不高,缺乏对人类普世价值的敬畏感、自我批评力等等,所以写来写去也就是写出一个单纯的个人好汉主义者,一个不择手段往上攀登的人。在生活当中如果这种人多了,是非常可怕的。

我们经常接触一些社会管理者或各个阶层的所谓代表人物,在交谈的过程当中会隐隐地为我们这个社会忧虑,对方的谈吐、见识有时候非常让人遗憾,然后会就感到一个行业、社会的一个方面由他来做,很不让人放心。

综合起来,我就想说一个问题:我们这个国家面临的问题很多很多,其中一个最让我不放心、想起来很沉重的事情,就是我们的浏览没有搞好,我们读书太少,我们不能够沉下心来,我们不能过那种一杯茶一本书的生活。衡量一个人、一个群体的素质如何,其中一个重要的指标,就是看他能不能独处。